六月份,新店的隨機殺人案後,我要怎麼跟我的男孩談這樣失控的傷害。要怎麼告訴他,在自己痛苦的情緒中,仍然要選擇對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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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阿木跟你說:你會有痛苦的時候,但你要帶著愛,在痛苦的時候做出對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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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篇文裡,剛好有一位媽媽留言,說她常常為自己的兩個小女孩,在這個可能有危險和傷害的世界裡,感到提心吊膽。才隔一天,N號房的新聞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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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N號房事件維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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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挑動了許多女孩的家長,心底深處那根恐懼的神經
這個世界真實地存在著對女孩的駭人惡意,以及它可能造成的傷害。細看相關的報導的時候,那種侵犯過程的殘忍和惡意,縈繞在我的腦袋裡,我感到不可置信,而且無法停止去問自己,這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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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高雄羅姓主嫌透過網路誘拐綁架少女的新聞出現,掀起了很多討論,在談身體自主權、談蝴蝶朵朵的繪本、談女孩的家長們怎麼教育孩子保護自己,或者談家長怎麼控管孩子的網路使用、怎麼從警政法的角度杜絕防範和嚴加裁罰。你可以聽到很多女孩該怎麼保護自己的聲音。也可以聽到很多檢討女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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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綁架事件有關的網路新聞底下,很多人在留言處寫下落井下石、看熱鬧的話,更有那些把少女的貞操看得比安危更重要、戲謔而帶來二度傷害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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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高雄少女略誘案「圓滿」落幕?輿論背後不圓滿的性教育與貞潔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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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是這個月,一名男性將前女友的性愛影片上傳供他人觀看,那名女孩因為自拍影片被惡意外流,眾多的留言非但不是撻伐加害者,反而還加入共犯的行列,求上車、貶低和羞辱當事人,女孩求助無門後,選擇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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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個社會總是在談女生要如何潔身自愛、舉止端莊、自我保護??為什麼沒有人在談,男孩的家長該怎麼跟『男孩』談終止性暴力?沒有人在談『男人』在這一場終止性暴力的征戰中,應該承擔怎樣的責任和位置???關鍵的不都一直是『加害的男人』嗎?不是一直都是這些看起來『無害的旁觀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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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男性可以在這一個安全網建置、停止傷害的討論過程裡被省去?
N 號房之所以讓人感到不寒而慄,是因為它的加害者規模之大、數量增加之迅速,迫使人們,無法再假裝出問題的只是趙周彬(最可怕的主嫌)而已。在這些隱密的通訊群組中,觀看未成年性剝削影片的人數,在初期的三個月內從一千人暴增到七千人,警方在今年五月左右公布的數字,房間成員高達二十六萬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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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無法再繼續只是扁平地把加害者從群體中自外開來,以一種『惡魔般的、特例性的、個人道德淪喪』的位置安放,彷彿他們只是什麼道德量尺壞掉的怪胎,除之而社稷則安康。這種去脈絡化的作法,心理上非常方便,彷彿只要把這個壞掉的部份摘除,獨立出去,剩下的都是安全的,我們只需要『教育受害者』避開這一類『壞掉的加害者』,就沒事了。我們忘了,社會是一個有機體。意思是這個壞掉的人,是從這個環境長出來的。環境裡,必然有什麼,滋長了這個壞掉的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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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號房共犯的二十六萬人男性之中,許多都是正常的上班族、學生,有家庭、有伴侶、有工作,所謂的『安全而正常的男人或男孩』,但這二十六萬人之中,沒有一個人覺得這樣的事情不對勁,發出警訊、做出行動。整個事件的吹哨者,僅僅是兩名對記者工作充滿嚮往的女大學生。反觀在高雄少女失蹤和影片外流少女輕生這兩個事情,那些看來『無傷大雅』的評論和求上車,不是一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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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問自己,為什麼這些『正常而安全』的男人和男孩,這些旁觀者,沒有挺身而出?還加入加害的行列????他們沒有惻隱之心嗎?他們沒有罪惡感嗎?他們沒有母親、姊妹、妻子、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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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一位致力於終止性暴力的倡議者,Tony Porter,2010 年時曾在 TED 有一場倡議的演講(https://reurl.cc/D6KYye ),在談 Man Box 裡頭的規則為男孩所帶來的恐懼感。不管你要叫它性別刻板印象、男人箱子、兄弟規範,什麼都可以,它們大概在說的都是:如果你是一個真男人,那麼你應該要如何表現、如何想、如何說話,並且把女性視為物品以及被宰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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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rter 分享了自己 12 歲時,如何在同伴們對一個精神疾患女孩集體性侵的過程中,全身而退。他描述了自己如何被『如果我不照著做,我將從此在這個群體裡被看扁、失去地位、成為魯蛇』這樣的恐懼感完全地包圍,即便自己很害怕、對整件事情感到不舒服和不對勁,12歲的他也僅能想到方法讓自己不加入迫害,離開現場,卻沒有對受害的女孩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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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lce-Lynch 在《男孩情緒教養》一書中,也花了幾乎一整個章節在談兄弟規範,她提到這些規範經常是防不勝防地從男孩們所處的小群體而來,從那些更大的男孩而來,像天羅地網一樣地覆蓋在孩子的世界裡,孩子出於害怕不受同伴接納和喜歡,很難不去在乎以及跟隨這些性別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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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所以要怎麼辦
Jackson Katz 在 2012 十一月的 TED 演講(https://reurl.cc/r83kpr )裡,講到了幾個重要的觀點,我認為非常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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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性暴力和性傷害不是女人的問題,它事實上是男人的問題,當我們描述這是女人的問題時,處在優勢位置(晚上走夜路不需要擔心被跟蹤,穿得好看不需要擔心被騷擾,約會的時候不需要擔心被強暴)的男人經常自動把耳朵關上,認為那不關自己的事情,而不會往內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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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對女性以及弱勢的惡意,經常是男性在男性的群體中鞏固地位、與友伴連結、獲得權力的方式。 男性真正恐懼的是失去地位與尊敬, 關鍵不在性別, 在權力。所以當這個社會有一種普遍的氛圍,是一個男人公開地顯示出對女性或是弱勢者的惡意時,他會在男性同伴之間失去地位而不是得到地位,你可以想像,性暴力和罷凌都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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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學會善待女性和各種階級上居於弱勢的個體,不是政治正確的訓練,而是如何做一個好領導人的訓練。性暴力不只是男人的問題,它還是有權力的男性領袖的領導力問題。一個好的領導者,應該要在所有弱勢面對惡意的時候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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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一個男孩或男人在群體中展現出對女性的惡意時會失去地位而不是得到地位,否則對女性的傷害將不會停止。有權力的成年男人才是應該負起責任挺身而出的人,不是女人,不是青少年,也不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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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的家裡養著個男孩,如果你的工作裡帶領著比你年輕的男人,如果你的生活和興趣裡會和一群青少年相處,而你是對他們有影響力的人。請你帶頭,在每一個黃色笑話出現的時候,嚴肅地說:『我不認為這很幽默,以後請不要開這種玩笑。』在每一個對女性的品頭論足出現的時候,嚴肅的說:『我不認為講這些事情是合適的,以後請不要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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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一次你聽到有可能會合理化性騷擾、合理化非合意性行為、合理化不當追求、合理化不尊重別人的身體自主權的說法或是作法的時候,都要帶頭,停下來。要這些年輕的男人和男孩想一想,他們在做什麼?他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們為什麼這樣說?他們希望說了跟做了以後得到什麼?讓他們明確地感受到,這些舉動,會危害到他自己在團體中的地位和歸屬,而你期待他們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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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再說『這也無傷大雅嘛~』
停止再說『不要理他就好了~』
停止再說『男生就是這樣不用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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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小者受到迫害,是因為有權力的成年男人,沒有挺身而出,也沒有為這些小男孩留下挺身而出的典範!從你開始,責無旁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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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原文載於太報。High媽心理師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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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https://unsplash.com/photos/YtKcXFsAJ5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