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步入婚姻前我總覺得,邱先放得那麼鬆,我那麼控制狂,他把體驗生活擺前面,我把自我實現擺前面,以我對我們的瞭解,若我們有了孩子,說不定有一天就問題重重而失去了婚姻。而後嗨嗨出生了,我真的意識到,自己原本的姿態,做一個新生兒的媽媽,真的蠻不適合,蠻吃力的。我總是慢條斯理,想的比做的多。我對待辦清單與記事本的過份依賴,使得我在餵奶、拍嗝、陪玩、哄睡的無限迴圈裡,因為根本沒機會打開我的行事曆,以至於幾乎沒有完成育嬰以外的任何事,即便那些事其實並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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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不擅長經營生活的邱先,一下子要賺錢、要打理家事、還要當奶爸。於是乎,有時候我會爆炸流淚,有時候他會暴走大吼,不免俗的,我們還是對彼此說了些傷人的話。當然,當時新生兒嗨嗨一直是沒有什麼怨言的,依然故我地不舒服了就哭,舒服了就笑,我們在他面前第一次吵了大架的時候,本來在哭的這位小老闆居然就安靜了,我抱他坐下來大流淚的時候,他還用相當療癒的萌表情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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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我的骨子裡有一股不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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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絕相信所有的新手爸媽都只能像待宰羔羊一樣,被動地在育兒的苦海裡風中凌亂,所以,在我微微上岸後的2018年,在 ASIA EFT 的年度工作坊規劃中,開辦了一系列的新手爸媽課程。當然那時候沒有 reach 到太多人,畢竟新手爸媽就在風中凌亂了,而且也都習慣了坊間的媽媽教室課程免費又有贈品可以拿,於是跟產後瘦身衣、新生兒保險、寶寶洗澡和臍帶護理這一類免費的媽媽教室課程比起來,問題在於實在很少人會在帶孩子焦頭爛額的時候,還花錢來上心理或是什麼神隊友相關的經營關係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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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兒奶不好好喝、覺不好好睡這種燃眉之急的問題都解決不了了,其他都可以再等等。於是不服輸的我,在去年開始了粉專以後,還是勤勤肯肯地寫了很多跟新手爸媽有關的文。新生兒讓你不能來上課,只能大半夜滑手機邊夜奶邊喘息,那我把知識送到你眼睛前面總是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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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撰文,不可能沒有立場和從我的經驗而來的視框。我們家是異性戀,雙親,主要照顧者是媽媽,主要的情緒勞動者是媽媽,主要的經濟來源是爸爸,而且家裡只有一個新生兒(另一個上天堂了),還是激動派的男孩。我的文裡頭一定多多少少會有來自我自身經驗和位置上的限制,我也樂於承認,當你在閱讀的時候,請記得,我會多多少少受到這個限制的影響。但總而言之,我很希望有更多要迎接新生兒的新手爸媽,有機會事先知道,新生兒的到來會在四個重要的壓力源上帶來衝擊:
1.睡眠不足:睡越少的那一個,情緒失控的機會越高,認知功能會越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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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社交孤立:與正常人(新生兒根本只是小動物)互動越少的那一個,寂寞感與孤立感會越強烈,憂鬱的可能性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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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憂鬱沮喪:賀爾蒙越受到影響的那一個人,越可能有生理上造成的失功能情緒反應,過度焦慮與失能感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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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情緒勞動與家務勞役不均:因為新生兒帶來的巨額家事量,新手爸媽中老是得擔心所有事情,腦袋裡面裝滿待辦事項,總是在看頭看尾、手腳快又忍受不了骯髒、處理家務瑣事、家庭角色設定自己主場在家庭的那個人,經常會更心累,在經營關係中感到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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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希望在育兒中的伴侶可以了解,親職的擔子,尤其對新手,非常地沈重。如果是在雙親家庭的情況下,那你們很幸運,可以一起分攤,但,既然是兩個人一起分攤,在前述四項壓力源上,兩個人承擔的壓力程度,不可能『一樣』,它總是會有某種程度的傾斜,只是傾斜的程度或大或小,以及傾斜是否有機會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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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傾斜,也是為什麼新生兒帶來的壓力會對伴侶關係中的兩個人,帶來親密關係品質非常大的衝擊,因為,這裡原本要並肩作戰的兩個人,非常容易在過程中感覺到自己在『孤軍奮鬥、吃力不討好、努力不被看見、孤單寂寞覺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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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美國的研究數據顯示,有百分之 83 的新手爸媽經驗到中度到重度的婚姻危機,另外一個數據更顯示,伴侶的婚姻關係品質在首次懷孕的最後一週達到頂峰,從為人父母開始一路下跌,在寶寶週歲前會下降 40%~67% 且持續下降,一直要到頭胎子女長大到15歲左右,關係滿意度才會回升到原本的高度。也就是說,為人父母加速了婚姻走下坡,即使是原本對所經營的婚姻關係還相當滿意、而且是自己選擇要有孩子的伴侶……。 (John Medina,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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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衡(暫且我們不追求很難真正存在的公平),事實上『不可能自然而然地發生』,新手爸媽需要很努力,有很多交談,很有彈性地隨著孩子出生和長大,一段時間就有一些問題需要討論和調整,重新分配。當然,怎麼經營、怎麼溝通和調整,尤其是面對溝通過程中的情緒和自動化反應,這邊就是我每天工作在做的事情了。身為伴侶/婚姻治療師的我,也是不服輸地很難說服自己接受『在婚姻中寂寞』這一類自我調適、不期不待、不受傷害的路線(當然我知道很多最後會這樣的人,其實是中間試過太多方法但是還是沒有辦法改變情況,只好這樣讓自己不要那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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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後來有一系列的『刺蝟與穿山甲』的文,是在談親密關係中的溝通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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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做為一個新生兒母親的混亂中,經常是有時候想放棄,有時候又有鬥志重新再來,有時候可以同時照顧好想照顧的人,有時候又很想拋夫棄子地逃走。而我想,就也就是我們在平凡日常中很了不起的地方吧,我們都只是試著用自己所能的,所知道最好的方式,盡力而為地經營,然後又真實地接納自己的限制,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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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兒來臨,雖是混亂,但混亂也沒有不好,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我們跟嗨嗨在新生兒的時候拍下的首張自拍照,那張照片留下的瞬間,提醒我,我們一家三口正在品嘗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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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僅此一次,珍貴而不會再重來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