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不說，當媽媽之後，會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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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們會說辛苦、說甜蜜的負荷，但非常少人，願意承認寂寞。彷彿說寂寞、喊累，就代表妳不是享受母職的好媽媽。於是在臉書上，妳看到的媽媽，陽光和煦，微笑擁抱。當然，照片裡幸福的姿態是真的，身為媽媽，我們好愛孩子也是真的，但妳其實無法迴避，寂寞和累，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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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當媽媽之後，妳無所遁逃，孩子餓、孩子哭、孩子只要妳。妳總困在不做不行、瑣碎重複、永遠做不完的家事裡，而妳過去所有的技能訓練，都是為了要在職場上發光發熱，不是家庭照顧。妳想要窗明几淨，游刃有餘，但妳做得坑坑巴巴。在妳七零八落地試著煮飯、打掃、做家事的時候，孩子繞在妳腳邊團團轉，跳針般地鬼叫著要抱抱，妳只能陪他，沒辦法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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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覺得很寂寞｜攝影師：Liza Summer，圖：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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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起來，當媽媽之前，妳曾經很自由。睡到自然醒、家事有空再做就好的自由，做自己是那麼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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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媽媽之後，在那些妳好想躺下睡覺、好好吃飯、或是沉進沙發裡滑手機的時候，好不容易哄睡了的小孩掛在妳的胸口，妳不敢動，也不敢大聲喊那個說會一輩子把妳當寶貝的人來替手，妳看著妳的老公，正香甜地夢著，或是入定地滑著他自己的手機……..，有老公跟沒老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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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起來，當媽媽之前，妳曾經優雅又從容。曾經有自我實現的夢想，和野心。但，當媽媽之後，在你好想躺下睡覺、好好吃飯、或是沉進沙發裡滑手機的時候，好不容易哄睡了的小孩掛在你的胸口。你不敢動，也不敢大聲喊那個說會一輩子把你當寶貝的人來替手，妳看著妳的老公，正香甜地夢著，或是入定地滑著他自己的手機……..，有老公跟沒老公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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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起來，當媽媽之前，妳曾經擁有自在做一個人滿足需求的權利，跟他一樣。當媽媽之後，不知不覺間，你們不再是一樣的了。這場仗裡，沒有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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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媽媽之後，妳總是到了中午或下午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第N次被母奶浸濕，想起來妳早上根本忘了刷牙。可在妳該離開孩子去洗澡、去廁所、去上班的時候，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在門邊揪住妳，肝腸寸斷。哪怕是有替手要接妳的棒，只要孩子不買單，傷心欲絕的戲碼，不會停。身為媽媽，一腳踏在門裡，一腳踏在門外，不確定是要收回哪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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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起來，當媽媽之前，妳曾經優雅又從容。曾經有自我實現的夢想，和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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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若是給妳一條遁逃的路，妳不一定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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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怕的新聞，可能讓妳對於把孩子交給陌生人照顧或多或少感到不安，孩子一有不尋常，妳總想著是不是我沒有自己帶他才會這樣？是不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發生了什麼？長輩的育兒方式與妳隔了一個世代，妳可能經常得權衡，不知道該不該堅持那些妳很在意的事？還是要盡可能自己帶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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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出生後回到工作崗位的妳，可能也發現了，以前自己可以熱情憧憬地接下長官的期待，但當媽媽之後，時間到了，妳只想要把得之不易的奶水擠出來，或是衝去保母家、爸媽家接小孩，妳的心很難只專注在工作上，裡頭總是有塊空間惦念著孩子。
媽媽無法專注｜攝影師：energepic.com，圖：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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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公呢？老公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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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選了個跟妳那不會煮飯、不會分攤家事的爸爸完全不一樣的男人結婚， 然後才發現，男女平權其實進步得很慢。你的老公可能一頭栽進了工作，期待妳承擔賺錢之外其他大多數的事情，因為他的眼睛需要專心地看著自己『養家』的責任。嚴苛一點的，對妳下指導棋，或告訴妳，妳該把身為媽媽的分內事情做好，因為他把他分內的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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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他有他生活的嚴謹和秩序，孩子帶來的失控和混亂，讓他把全副力氣都放在妳不擅長的生活瑣事上，他不再有力氣聽妳說話，當妳的知心好友和情人，你的老公可能只顧著問題解決，安安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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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他沒有埋頭工作，也不是處女座的潔癖，但，他在這一片兵荒馬亂當中，不確定自己可以做什麼，總是在等妳發號施令。要不然，他幫妳的方式就是把他的媽媽找來，把托嬰中心的電話給妳，或是告訴妳，要學會降低標準，接受小孩只要還有在呼吸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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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遁逃，沒有出路，於是你在當了媽媽之後，覺得憤怒。憤怒為什麼文化也好、天性也好，就安了個角色在妳的頭上，媽媽是孩子的主要照顧者，而老公是幫忙的。憤怒自己為什麼不能先選擇自己要做什麼，而他卻可以？憤怒為什麼父親好像總是理所當然先顧好自己再來顧小孩？一個好媽媽卻是安頓好孩子以後再關照自己？
夫妻吵架｜攝影師：Pavel Danilyuk，圖：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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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一代的孩子，享受著自己的媽媽（資深主婦）無怨無悔地獨自做完所有的事情，只為了讓我們『專心讀書、自我實現』，然後在真空的男女平等與自我實現的假象裡長大。在這個性別盲（忽略性別是人與人之間互動的重要因素）的氛圍下長大的六、七年級生，不管男或女，多多少少，好像腦子裡都沒有～～【私領域中，一個有孩子的家庭運作，要怎麼男女平等】這件事情。好像小孩生下來就自己會長大，生病了、受傷了會自己變好，家裡的衣服會自己洗好，櫃子裡會自己生出日用品來，床單會自己換好，各式各樣的帳單會自己繳款付清。妳的家會自己窗明几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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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婚結了，孩子生了，當媽媽之後，大量的女人受到太大的震驚，認識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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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是那些事情不會自己發生。在我們的文化氛圍裡，有可能多數的情況是，那些事情是要『妳』來主責，妳如果有一個比『妳爸』做得更多的『幫手』，已經要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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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現實的面前，妳怎麼辦呢？有子萬事足沒辦法是萬靈丹，它僅僅足夠我們在那些與孩子互動、晶瑩剔透的時刻，安慰自己，我的選擇畢竟是有意義的。它是苦海裡頭的甜，但它不會讓苦海，變成甘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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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遠方的姊妹淘罵妳的老公也不是解法。有可能她們沒有孩子，聽不懂，也就跟妳說有子萬事足。有可能她們抽到好籤，寶寶好帶、資源很多、老公很神，越講，妳越覺得自己擁有的好貧瘠，拼命拿妳的老公跟別人比。有可能她們懂，也跟妳一樣在苦海裡，貼妳的心，替妳出氣。但妳畢竟不是跟她們一起過日子，也會想給自己和老公留點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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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愛情，妳的老公也許本來就不是個讓妳覺得懂妳的人。就算懂妳，再怎麼懂，畢竟是有限度的。因為媽媽的子宮、陰道、乳房、泌乳、過度活化的杏仁核，終究，不在他們的身體裡。做為一個媽媽，那些相互衝突的自我期待，也不是他們會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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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他們自己的。
這就是性別，赤裸裸的差異。
它終將帶來相互理解上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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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裡，媽媽必然和寂寞四目相對，甚至是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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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跟你說，成為一個媽媽，可以寂寞，也可以後悔！
不用總是告訴自己有子萬事足，也可以不用因為寂寞或是後悔，而覺得好像愧對了孩子什麼，或是抹煞了老公什麼，妳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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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孩子是我們生命裡做出的一個選擇，而這個選擇所帶來的代價，當然可以，也有可能，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我們以為自己可以，但其實我們高估了自己，因為我們對自己還不夠認識，畢竟，我們從來不真的知道有孩子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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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媽媽之後，要給自己一些溫柔，允許自己在面對這個預料不到的局面時，有時間跌倒，有時間後悔，有時間寂寞，有時間憤怒，和，有時間重新找到站起來的節奏，就像我們生命中曾經有過的每一個跌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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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伴侶當然有他的責無旁貸，我們也不應該輕易地放棄他們。
但媽媽對自己的生命，也是責無旁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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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出現，成為一個分水嶺，媽媽一腳還踏在舊有的自我實現的世界觀裡，有做自己和做女人的渴望，但另外一隻腳卻踏進了一種神奇的新經驗裡，與另一個生命，緊密貼合。妳感受到自己，跨在兩個世界裡的矛盾衝突，每一個叩問，都不一定會有人回答妳，每一次權衡，傾向任何一邊的世界多一點，妳都會有在另一邊的世界裡，需要付出的代價，沒有人能替妳做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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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對自己生命的責無旁貸，是在這裡———做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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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扣問中，我們跟自己對話，擴展妳對自己的認識，看見自己的努力、韌性和可敬之處，而後，做出各種決定和選擇。妳也要記得，媽媽對自己的扣問，不是孤獨的，亦不是個人的。
那些是我們一整個世代女人的扣問。
這些扣問會讓這個世代的女人產生新的覺醒，去思考『母職』和『性別』，它從來不僅僅只是關於我是否結錯了婚嫁錯了人，或者我是否根本不適合當一個母親，這樣個人層次的事情而已。
男人跟女人牽手｜攝影師：Anna Tarazevich，圖：Pexe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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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成為媽媽，經常充滿憤怒的一年半後，寫了下面一段話給邱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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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媽媽，這個女人所可能是的其中一個角色，去經驗身體的承擔，去體會自己跟一個小小的靈魂，在他生命的最初，有一種不能跟伴侶公平分配、亦無法選擇要或不要的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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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並不純然是剝奪，
它也豐富跟完整我對自己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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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妳能了解這樣的我，了解這個位置為我帶來的祝福，和這個位置為我帶來的掙扎，以及，在這些祝福與掙扎中，我仍然嘗試著回應妳的愛，回應我存在的意義和價值，背後的那些勇氣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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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我的愛，妳需要能夠看懂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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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和妳的老公會怎麼找到重新站起來的節奏，每個家都不一樣。也許是找到更舒服的合作，也許是找到重新親近的方法，也許是引入更多的資源，也許是轉念或是降低標準，也許是唏哩呼嚕撐過去孩子就大了，也許是在黃粱一夢後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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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標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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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什麼方法， 請別放棄要求我們的伴侶也踏進這個孕育的世界裡。
也請別放棄不斷去觀看與定義自己的位置和選擇。
